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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周刊·大家写凤阳】许若齐:凤阳水文
来源: 安徽新闻网-安徽商报 2018-12-07 14:59:49 责编: 徐文娟
许若齐,中国作协会员,安徽省写作学会副会长,著有《夕阳山外山》《烟火徽州》《刀板香》《一钩新月天如水》等。


武侠书里的高手,少有彪悍之徒,往往长衫书生模样,功夫练到至境,从不舞刀弄棒,执手折扇,开合之间,江湖就这么搞定了。

这次到凤阳,主事者发每人一把折扇,则是要写文章的。我的扇面有“玉流泛舟”四字,俨然命题作文,众人都说好写。我困惑:凤阳地域近2000平方公里,“南是山,北是湾,中间丘陵夹平川”;河也倒有几条:小溪河、板桥河、濠河、天河、窑河……均由南向北注入淮河。我们究竟要泛舟哪条呀?问主事者,竟也笑而不语。于是想象一番,场景当然雅致惬意:乘船(筏)顺流而下,一川碧水萦萦,两岸丰收在望;秋高气爽,河风振袖,折扇指点,谈笑间,轻舟已抵临淮关。

现实似不甚丰满浪漫。两天里走的基本是旱路,也穿行于数条小河之间。枯水期,难见丰盈,即便是小有名气的月明湖,也是水浅荷残,枯苇瑟瑟,那些在月夜里蚌壳闪闪发光的湖蚌们哪里去了?莫非春天蚌肉正鲜美时被人捉尽,抑或深藏于污泥里提前冬眠了?当我们踩着枯萎的玉米秆和黄豆棵,吱呀吱呀地登上钟离国故城遗址时,淮河如一条玉带在不远处逶迤而去,对面的村口有几株柿树,秋风中删繁就简,留下满枝丫的小红灯笼任鸟雀嘬啄,也惹得我们队伍里若干年少者攀援摘取,嬉声一片。这个凤阳历史上的第一座城池,经千年沧桑风雨,已颓成土垅荒丘。凭吊者,应是情怀之人。

于是循水而行,去了临淮关古镇。漫步老街,思古幽情遽然而生,残墙断壁,衰草斜阳,昔日豪华竞逐,叹门外楼头;谁能写尽,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

老街临水处有几段堤岸残留,水落石出,依稀可见当年水关雄姿,淮河锁钥,名不虚传。这一段淮河,波光水影,见证了多少征战杀伐,烽火狼烟。元至正十二年(1352),一个皇觉寺的和尚前来投奔濠州财主郭子兴的义军,他叫朱元璋。十几年后,这个贫苦草根伙同24个濠州老乡,居然打下江山,开创了大明王朝二百七十年的基业,也给凤阳留下了巍峨森严的皇陵、极尽豪奢而未竟的中都城,还有亘古的长风时不时吹醒的一个个鲜活的灵魂、无数口耳相传的传奇故事……

淮水长流,浪淘尽多少枭雄,可谓“暗淡了刀光剑影,远去了鼓角铮鸣”,此时此处的淮河,正在秋阳的辉映下,表现出中游的平和安宁,一百多里的水路环绕辗转,凤阳由此而丰腴且灵动。天高云轻,风和日淡,两岸待收的晚稻一片金黄,村庄屋舍,鸡鸣狗吠。让人很容易想起家乡门前的那条河,一望无际的田野,辛勤劳作的亲人,而河上发生的事情与生命息息相关,寄托着一方百姓的喜怒哀乐。

毋容置疑,对一条河流的好感首先是它的质品。很难忘记前些年陆陆续续读到的关于淮河的报道,标题触目惊心:鱼虾死亡,村民绝收,淮河污染何时有解?淮河污染致癌症高发!居民守着淮河没水喝!……我也曾在一个夏天的傍晚,在淮河大堤上踯躅一再,但见浊水浑浪翻滚而过,不时泛起黑色漩涡,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腥臭。陪我的朋友是在淮河边上长大的,无不伤感地回忆起儿时趴在堤上看白帆点点,在河里摸鱼捉蟹的情景。他痛心疾首:要不了几年,淮河将是死河一条!朋友的情绪完全传染了我,我也高腔低调,嘘叹起来。

当这次我们乘着快艇在河中央劈水前行时,你很难想象这曾经是一条重度污染的河流。水是如此清澈干净,犁出的雪白浪花,拍在甲板上,让你不由地产生出掬一口饮用的冲动。当然,整条河的彻底治理还是任重道远的。餐桌上,每每有鱼虾出现,主人也无不自豪地宣称:这可是淮河里的呀!现捞的,味道自然鲜美,众人纷纷下箸,赞不绝口。

在殷涧镇禅窟寺一带穿行折返,不时可见一汪大水在远处晶莹,忽隐忽现。登高看似明镜,万顷碧波,静谧安宁;平视则湖光山色,青峦叠翠。凤阳的朋友说这就是卧牛湖,过去叫凤阳山水库。湖南畔有一座山,原名石牛山。此山在涨水时像头牛漂浮在水面上,水落下去之后又像牛卧于地面,故人们称之为卧牛山,湖也因此得名。时间紧迫,这次恐怕只能匆匆一瞥而过了。

我有点失落了。一篇关于凤阳水的文章,写得说不上行云流水,卧牛湖放在结尾,怎么着也是画龙点睛之笔啊!更何况诸种水态,我是恋湖情结最重。那个梭罗,住木屋,事渔猎,几乎要“沦落”到刀耕火种,依然过得兴致勃勃,笔耕不缀,全因他每天面对波光粼粼的瓦尔登湖,并且一往情深地告诉我们:湖是风景中最美丽、最富于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观看着它的人也可以衡量自身天性的深度。他那本书,神魂颠倒了多少人!

主事者善解人意,特地停车数分钟,择一个登高望远的角度,让我眺望眺望卧牛湖,过过眼瘾。确实很美:秋水长天,渔舟点点,远山晴岚,烟火村庄。我心驰神往,打定主意再来,一叶扁舟,鱼虾老酒,逍遥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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