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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令伍尔夫嫉妒的女作家
橙周刊·阅读丨她和她们不一样
来源: 安徽新闻网-安徽商报 2018-12-24 14:46:53 责编: 刘东伟


菲茨杰拉德,不是那个写《了不起的盖茨比》,一辈子被妻子、写作、金钱,也就是被自己的欲望困扰的菲茨杰拉德。我说的是另一个女作家——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相比而言,她的经历平淡无奇。

在了解佩内洛普·菲茨杰拉德的生平之前,我认为她至少是个马普尔小姐那样独身的、关心周围邻居八卦、有着一双锐利的眼睛以及一个缜密大脑的女人。事实是这个女人不美丽,不疯狂,不古怪,就是个普通的英国女子。

菲茨杰拉德长期居住伦敦,从事过各种职业,杂志社或者书店店员,2000年去世。她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是主教,在这种成长背景下,菲茨杰拉德宗教信仰坚定,不过她的小说中并没有什么道德说教。60岁之前她并没有写过什么可以拿出来的东西,60岁,丈夫去世后,她打开人生的另一扇窗户——小说创作,立刻大获成功。很快成为当今英国文坛最杰出、最受读者欢迎的小说家之一。

不过她在国内的知名度并不高。

有书店的地方,人就不会孤独

这句话是电影版《书店》的广告语。在看了改编自同名小说的电影《书店》之后,我找菲茨杰拉德的原著看。对于英国电影,我有一种热爱。何况电影《书店》的女主是艾米丽·莫提默出演,那个时候,我喜欢她主演的美剧《新闻编辑室》。

故事发生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海边小镇哈堡,寡妇弗洛伦斯突然决定开一家书店,她卖掉房产,贷了款,买下海边一间空置的屋子,她几乎是一无所有了,除了书店。

古老的英国,每个镇子都该有一个朴素、安静,顾客不多也绝不缺的小书店。事实上不是,这个古朴的小镇已经一百多年没有书店,优雅的人们,平静的生活,都是表象,他们拒绝任何新鲜事物,或者说害怕新鲜事物闯进来。权贵夫人马加特也盯上这间老屋,要用它开设一个艺术中心。在经历了种种波折、困扰、努力,最后,书店因为“橱窗摆放影响交通”以及“非法雇佣童工”被起诉。

书店本身是个很有温度和品位的话题,比如《查令十字街84号》,书香弥漫情义绵长。但是《书店》不在这个范畴,至少菲茨杰拉德并不打算拿书店作为噱头。弗洛伦斯夫人不读书,图书上架时,她将一本扉页上写着“一本好书是一位大师精魂凝结而成的珍贵宝血,是为了超越生命的生命而永久珍藏”的书放在宗教与家庭医药的图书之间,只是因为她看到了“精魂”、“血”的字样。

这种对于书的内容的不懂,而对书的热爱才更加令人感动。共同生活多年的丈夫去世了,她想要开一家书店证明自己,至于为什么是书店,因为25年前,她曾经在书店工作过,并且在那里结识了她的丈夫。

我想如果她是在糖果店里认识了她的丈夫,哈堡镇迎来的会是糖果店。

无论是糖果店还是书店,事实上没有发生什么温暖的可以慰藉心灵的事情。即使是在不得不增加色彩的电影中,艾米丽·莫提默穿着开衫和短裙的样子清秀美好,她也没有按照惯例邂逅一位带着爱情温度的绅士,因为生活就是生活,生活并不仅仅是爱情,年过六十的菲茨杰拉德和弗洛伦斯都深谙这一点。

对于书的热爱,只是对于往日生活乃至情感的留恋。在被小镇遗弃,当弗洛伦斯失去老屋,卖掉所有的书离开,“当火车开出车站的时候,她坐在那里,羞愧地低着头,因为她生活了将近十年之久的小镇并不需要一家书店。”

看《书店》的时候,我想到另外一部英国小说《浓情巧克力》,从小在祖父母的糖果店长大的乔安娜·哈里斯创造了一个单身女子微安,某个寒冷的冬日,微安带着女儿来到一座偏远小镇,以经营巧克力为生,在这个多年一成不变的地方掀起一种甜蜜的波澜。和弗洛伦斯一样,微安遇到了很多阻力,但是也被赋予了某种神奇的魔力,她的巧克力释放了小镇人被压抑的情感和欲望。弗洛伦斯不是微安,她没有微安女巫一样的魅力,书也不是巧克力,虽然书比巧克力更为高蹈,我们最容易屈服的还是感官的吸引力。所以,微安收获了爱人和幸福生活,弗洛伦斯没有,即使多年后,当年在她的书店帮忙的小女孩长大了,也开办了一家书店。弗洛伦斯孤独地离开仍然是无法改写的。只是在庸常岁月里,孤独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布克奖、布克奖、又是布克奖

1978年,《书店》获英国文学最高奖布克奖提名。这一年,菲茨杰拉德62岁,她的写作之路刚刚迈出第一步。第二年,凭借《离岸》一书她荣获该奖项。

《离岸》写的是寄居在泰晤士河上的一群人的生活,他们不是渔民,他们的船也并不出航,他们只是把自己的家安在船上。

在稳定的陆地和不稳定的河流之间,这些人的命运也漂泊无定。“他们既不属于河流,也不属于陆地。”然而这是他们的选择,也是他们的坚持。直到有一天,女主人公妮娜想放弃,想与岸上的丈夫和好,丈夫羞辱了她,当丈夫反悔,也想重新建构自己的生活,但是,暴雨袭击,有些船包括生活沉没了。

10年之后,菲茨杰拉德的《早春》再次获得英国文学奖最高奖布克奖提名。如果说早期的作品围绕着个人经历,带有一定自传色彩,到了后期,菲茨杰拉德将目光投向异国他乡和历史时代,她说:“已经写完了个人生活,必须去寻找别的经历,必须出击。”《早春》即是。

革命前的俄罗斯,毫无预兆,弗兰克的妻子纳丽留下一封信之后离家出走。弗兰克需要面对自己内心的失衡和家庭的失衡,以及周围人的刺探。除了内忧,还有外患,作为一个异乡人,弗兰克继承父业经营着印刷厂,但人们对于他并不是那么接受,他们还认为,弗兰克作为一个享有良好声望的商人,可以为他们——通常是完全陌生的人——提供他们所需要的援助,这些帮助有的蛮横无理。

幸运的是,或者说无奈的是,弗兰克无法坐上火车离开,他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大半辈子,他热爱这个地方,他是个已婚的三个孩子的中年男人,于是他在困境中艰难地坚持着。这一点,菲茨杰拉德帮不上忙,虽然她潜心研究人生的困境,并不能找到解决办法,不过她贴心地让纳丽回家。

纳丽不想将自己局限在这个因为逃避而结的婚里,所以选择离开,但是她为什么回来呢?菲茨杰拉德没有找个理由。这就是生活,冰雪初融,还是寒意不减。

1990年,菲茨杰拉德凭借《天使之门》又一次获得布克奖的提名。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初的英国剑桥镇,理学研究员费尔里在一次车祸中偶遇年轻的护士黛茜,并且爱上了她。一个学术型男生和一个社会上历练的女生,彼此有着不同的世界观,这种相遇是一方为另一方打开审视世界的窗子,他该如何面对这个“理性与信仰”交错撞击的年代?内容之外,《天使之门》的胜出在于叙事,是更为知识分子所热爱的风格。

每一个灵魂都值得尊重

79岁,菲茨杰拉德完成了她最后一部小说《蓝花》,据说这个故事脱胎于18世纪德国浪漫主义“蓝花诗人”诺瓦利斯的生平,“倒退回禁忌和社会压力更强大的时候”,《蓝花》真实、尖利、深刻,暧昧,这本书被选为“年度之书”,并且获得了美国国家图书评论奖。

菲茨杰拉德的小说,我印象最为深刻的是,主人公都有着孤独而隐秘的内心世界,我们其实没有探知到这些静水深流的内心。菲茨杰拉德摒弃了很多主观的、作家想借着作品人物的口说出的自己的想法看法、让作品中的人物为自己代言,或者急不可耐地告诉读者,她既不想为社会代言,也不想为自己代言,不想批评也不想诗意地栖居,她只是说出来而已。她说出了冰山一角。

菲茨杰拉德最为人称道的是她文字的精致、简约,这种岛国的文字气质对于探求人物内心需要想象力和感知力,同时,翻译在一定程度上也损耗了菲茨杰拉德的文字,传达过来,无法让另外一种语言的读者所能了解。这两层隔阂,都影响了读者对这些人物内心的探索。

从另一个方面来说,菲茨杰拉德的简约和内敛,仿佛任何一点牵动肌肉的表情,都是不体面的。她的不动声色里有平静的力量。

在谈到自己写作风格时,菲茨杰拉德曾说:“我一直觉得对读者讲得太多,是对他们的侮辱。”因而,她被称为“最优雅的声音”。但是从另一个角度说,啰嗦虽然啰嗦,却也饱含善意,所以小说的精炼往往有一种距离感和冷漠感。

幸好菲茨杰拉德与世无争,而不是居高临下。作家尊重了每一个个体,无论是开书店、并不读书的弗洛伦斯;亦或是感性的、矛盾的妮娜;寻求精神世界出走又回归的纳丽……每一个灵魂都是独特的,这一点,像另外一个菲茨杰拉德借《了不起的盖茨比》中尼克之口所说:每当你想批评别人的时候,要记住,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你拥有的那些优势。只不过,来自女性的善意往往更为真诚。

止庵在《为什么读佩内洛普·菲兹杰拉德》中说:“即以英国女作家而论,读过了奥斯丁、勃朗特姐妹、艾略特、伍尔夫、默多克和莱辛等等之后,为什么还要读菲茨杰拉德呢。如此提问或嫌太过实际,但这的确是个问题。不妨简单地回答一句:因为她和她们不一样,非但如此,在我看来,她和世上所有作家都不一样。”

我想我们都喜欢不一样的人,不一样的作品,让我们见识到另外一种可能。

而且,除了不一样之外,还有距离,菲茨杰拉德的距离让人舒服,也许是我拒绝脸贴得太近的写作,呼吸到对方喷过来的鼻息,那是令人极度不适的,也是不洁的。

从数量上说,读遍菲茨杰拉德是可能的,薄薄的12本。假如你能够收集到她的作品,对于文学而言,那里有一种卓尔不群。(唐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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