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安徽新闻网 > 文化
黄山副刊 | 练书法的那三年
来源: 2019-01-25 11:02:45 责编: 徐文娟

约摸是在八九岁时的夏天,我被父亲连拖带拽地拉到了书法班。

书法班里充斥着墨汁和旧报纸的气味,说臭也不臭,说香当然不是香。大大小小的孩子都系着围裙,攥着毛笔,直直地立着,一笔一画,一轻提一重捺,平静而又认真。父亲把我拉到一位五六岁的胖胖小姑娘身边,我只瞅一眼便撒腿就跑:“天哪,这字也太好看呐!我可写不出来!我怎么可能写出来?这一对比可太丢人了,赶紧溜!”

书法班在酒厂大院子里,矮矮的房子没有屋檐,毒辣的太阳一晒,却只能在地上落着窄窄的阴影,想躲也没处儿躲。被父亲追到的我,局促地站在太阳下哇哇大哭,父亲连问我为什么跑、为什么哭,我答不上来也不愿答。父亲似乎看穿了我的胆怯,仍然把我拽回屋子,甚至强迫我写上几个字,那毛笔在我的手中似铅笔又似竹筷,握高还是握低,食指在上还是拇指在上,对当时的我是一个世纪性的难题。

之后父亲和老师是如何联合起来按压我的,我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从那个午后,我便开始一遍一遍没休没止地划横杠和竖线。

书法班的老师是一位残疾人,一次工伤失去了两只手和小臂,从此用嘴练习书法,楷、隶、行、草、篆样样精通、字字飘逸,获得了大大小小的荣誉。记忆中,老师的胳膊肉肉的,很灵活,上面有很多伤疤,虽然少了一部分,但不可怕,甚至还可以用两只胳膊夹着毛笔写出同样俊秀的字。

整个暑假几乎都在练字中度过。每天父亲来书法班接我回家时,总要先“检阅”一下当日的成果,每天一幅字似乎已成为我和父亲的约定。某天父亲一如往常地要求我把字拿出来,我磨磨唧唧掏出“振兴中华”四个大字的纸,父亲的眼里似有光一闪而过,他催促着我赶紧跨上他的摩托车,急匆匆地带我去见爷爷,说要给他老人家瞧一瞧。我一路上都在试图说服父亲:我的字还没到可以给别人欣赏的程度,还需要再练,我的字还不够端正漂亮……可惜这些话如同呼呼的风从父亲的耳边吹走了。那时的爷爷已经因为脑血栓而不能挥墨书写了,但我一直都听说过爷爷的毛笔字在老家小有名气。我心虚又胆怯地拿出“振兴中华”,爷爷看了很久,没有夸奖我,只是问我知不知道什么是振兴中华。我摇摇头。爷爷说这是让你好好学习,将来报效祖国,振兴我们的国家。

到了第二年的岁末,父亲鼓励我写春联儿,我自知这字还没到写春联儿的水平,可父亲似乎非常有信心。他买来红纸,给我找好内容,看着我一副副地书写、晾干、收卷,好不快乐,好似比过年还要让人开心。甚至他联系好姑姑家,免费往外送,不收成本钱还送货上门,只要你贴我就让闺女写。这赔本生意是越做越大,周围的邻居也开始主动邀稿,红纸一张张地买,春联儿一卷卷地送,一连好几年,咱家那块儿墙上都贴着我的毛笔字儿!

时光如流水,一晃儿已经好些年不碰毛笔了,当年满是墨迹的围裙、冒充墨盘的烟灰缸、印着“喜之郎CC”的书法包早已不见踪影,但学习书法的那三年记忆却如同爬山虎的脚深深地扎在我的脑海里,那其中的酸甜苦辣如同珍宝供我品味。如今,我的父亲,已是年过半百的“小老头儿”,再也不会强迫我去学习,再也不会检阅我的书法,邀我写对联儿,可是我却对不能像他陪伴儿时的我一样去陪伴他,感到深深的遗憾。(姚远)

    相关新闻
橙周刊·大家写岳西|有岳西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