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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阴下
来源: 安徽新闻网-安徽商报 2019-04-22 15:00:20 责编: 徐文娟

■张建春,作家,出版有《边缘行走》《未修剪的村庄》《一朵故乡的野花》等散文、诗歌集,现居肥西。

树阴是为夏天生的,漫卷的绿叶是因骄狂的太阳铺下的。

我的慵倦盘在树阴里,如一条蛇,吐着红丝丝的信子,热从我的汗毛孔喷出,几乎冲落了树梢的嫩叶。夏天是生长季节,众多的碎叶撑开芽苞,不屈不挠,打开手掌,捏紧灼热和燃烧。

阳光隔断,树阴来了。我就在阴凉里,感念着“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训示。看到一枚虫,花朵样美丽,它在叶的背阴处打瞌睡,似乎还有梦,轻轻发出呓语。

一树一阴,一叶一虫,总可以悟透些什么来。书可以读出意境来,慵懒时,看虫子睡觉,比读闲书有意义。虫子会醒来,它们呼吸、啃食,树叶疼,如若人身上的寄生虫,咬了皮肤一口。

虫在树阴里翻身,青果在侧。虫是美术大师,它们用牙齿作画。它们还会在青果上雕刻,无论甜涩苦酸,一下手便入骨入肉。虫在树阴下睡觉,忘了醒着时干的事,比如它们的雕刻,伤到了果子的内核,果子就要坠落了,它曾留下的牙痕,就要被蹲守的黑头蚂蚁搬走。

人有时也是一匹虫子,在树阴下倦怠,在夜晚扑火,火没灭,人焦糊。黑夜沉沉,非扑火找不见光明。树阴不同了,伸伸手光明即来。

一寸光阴一寸金,树下的阴也是光阴,有一缕缕凉意。

去过一老年公寓,树阴重得很,老人们三三两两坐在阴凉里,如一个个陈旧的雕塑,突然有冲动,想把所有的阴影扯碎。阴凉长的不是地方,好生别扭。

我拉着一老人,去找太阳,太阳点亮了老人的眼睛,他突然问我:你是谁?又自言自语:太阳下无亲人了,他们都在阴凉里。说完,又成了一尊雕塑。

小时家穷,夏天炎热,屋子不透风,喜欢树阴,常席地而坐,听凭风吹。还会在树阴下睡上一觉。树是槐树,阴就是槐阴了。我知道树会歇中,歇中的树叶子不精神,软绵绵的下垂。我也发蔫,倚在树干上,让一粒粒蚂蚁当成树,运走我身上的皮屑,甚至伤口上的痂子。

一年,大中午锄棉,太阳太火,棉地头恰有构树,筛出一捧阴凉来,我一头扎了进去,一瞬间凉爽进心里去了,世上竟有此美妙的地方。

枕锄而睡,梦就来了。醒来时,发现就凉而眠的不仅是我。锄头边,一条蛇,一只蚂蚱,一头蛙,一个兔子,一尾小金蜂,还在呼呼大睡。树阴好呀,临时的家成员复杂,相安无事。

中午略闲,想到树阴,就去了,无锄可荷,纯属放纵心情。树是栾树,高大,叶浓密,栾阴厚实。寻常入眠难的我,小坐片刻,梦境袭向我,梦得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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