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杰，著名作家、画家，著有《冬天里的童话》《一窗晚雪》等，现居郑州。

专业书上称它叫柽。我险一些叫它“树怪”。古书上说树一上年纪也能成怪。

村里人都叫红柳，沙柳，三春柳。它形状俊秀，尤其在夏秋开花季节。因不成材，在北中原列为用处不大的闲树。我从碱旱的黄河滩上移栽过，想做盆景。看到红柳一条主根向下深扎，横向的毛细根极少。我就明白，它在水源缺少的沙碱地，为了生存，只有一个劲往下讨取水分，才不至于在恶劣的日子里渴死。

有一天在城市客住的一间房子里，我无意张望，看到另外一座楼层的平台上，竟生长着一株红柳，身高一米左右，在水泥板缝隙里艰难生长，上面且已开出一穗红花。平台的一边扔着牛肉罐头盒，啤酒瓶，拖把，机油瓶盖子，摔破的游戏光盘和马赛克碎块。

这棵树龄起码有三四年。这种环境你不用预测，都可以知道它未来的结果。

我就想，是哪一阵它不可左右的风，把自己的命运吹到无土的四层高楼上面？孤零零的，找棵树说话都难，周围那些地上高大的城市树恐怕也听不懂沙柳之语。

正好无聊，我就犯职业毛病，一时想了许多。我还想到那些来到城市里的民工（也包括我这类文化民工），大家都有一点沙柳的命运。

再想，就开始自找头疼了。沙柳根本不领情，还在楼上从容摇曳，说话我也同样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