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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后
把锚掷进生活的深处
来源: 安徽商报 2019-09-06 09:35:15 责编: 徐文娟
《王考》◎ 童伟格/著 四川人民出版社


小说集《王考》收录的文章有些年头了,同名短篇《王考》获2002年台湾“联合报文学奖”短篇小说大奖,《躲》获2000年“台湾省文学奖”短篇小说优选,还有几篇获奖作品,大都集中在这个时段。

很讶异,写下这些小说时,作者那么年轻,却已经写得那么好,那么通透。

作为1970年代出生的写作者,来自新兴的大城市新北市万里区,童伟格近乎本能地写下他记忆里散发着些许泥土味的,由乡村转入城市大开发的那些人与事,只不过进入他的视野的,并非轰轰烈烈的大历史,而是源自人与土地的亲密关系的深刻领悟。

《王考》写乡村请神。三村都各自建好了圣王庙,谁也不愿在轮流供奉的次序,及供奉时间的短长上退让。小说借由祖父这个角色,深考圣王的渊源,凝聚乡人感情的地方宗教折射着历史变迁的诸般事宜与逐渐形成的地域文化。代表“传统”和旧式“经验”的祖父,与充满好奇心、对世界有着探索欲望的“我”之间,既有着引领,也有着疑惑或否定,“我”跟着祖父走,精神警醒地跟在他身后,雨在下,而路很长。

乡村与城市的对立并非激烈,更多的时候是以潜在的、缓慢的方式作为日常的一部分而悄然改变。如果说《躲》是一种正面的抵抗,我大伯以在那些被荒废的田地里到处建造简陋小屋的方式来对抗城市资本主义的入侵,那么,《发财》里的林爸爸对有钱人的极端羡慕,刻意模仿王先生衣着行为的表现,则显示了现代人对追求财富不择手段的向往,即使无法得到,而在思想上已经匍匐。

这些小说反映了台湾村镇居民或“步入城里的第一代人”的怀旧情绪。乡村渐渐倾颓了,而根仍埋在土里,是所有人的母性归属。每个人都有故乡和籍贯,城市在很多时候是一块没有土地的乡土。《我》里的林士汉是建筑工人,《暗影》里的“我”在咖啡馆工作,刚刚搬迁了新的住所,他们疲累而孤独,这些年轻人获得的友谊来自于与他们相似的心灵慰藉。相互依靠,互相尊重,恰当的亲近与距离,融合了乡村与城市的伦理观。

生与死,是小说的主题。《叫魂》《假日》与《离》,写亲人的离去。与爱的人分隔,生命是有限的,因此伤怀。童伟格把死亡的意象层层置入生的场景:水族箱的金鱼,飘飘荡荡,吐着气泡;“我”在外公的教导下,一次次,在柏油路和小山坡上练习自行车;妹妹阿惠的婚礼上,阿敏总在想妈妈去哪了。写“生”细致而实在,一点点描摹,写“死”却用寥寥的虚笔,写落在肩头的手,写“我已经学会骑车了,但路它自己没有了。路它怎么自己没有了。”写母亲脸部的五官忽然塌陷,血水顺着脖子流过了身躯,到这时,读者才醒悟,原来之前说话埋怨栩栩如生的母亲只是虚幻的影像。童伟格的写作手法并非传统的写实,有象征和摹拟,有移植与比喻,更多的是出自敏感的心灵对情境的感应,以跳跃随意的描述穿越生死的边界。他在人类的基本情感里深潜,然后飞翔。

《驩虞》是压轴作,也是最特殊的。骏马被作为时间的代指。借助“顺着转着”“逆着转着”的多处符号指向,小说打乱了人生的有线进程,主人公是一个谵妄的人,时间感是紊乱的,遭逢外部世界蹉跎困窘之时,就调拨“时针”让自己退回狭小而有依的家居环境。在这里,文学赋予人物特异的通感,显露人与人、代与代之间的疏离与无法沟通。小说最后让主人公的视线“凝成一个静止不动的点”,或可看作全书的归结,落在人生具体普遍的意识层面。童伟格把锚掷进了生活的深处,也把自己安定在那儿,因此他的书写显得格外镇定。(林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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