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笼罩着连绵的青山和蜿蜒的五显河，也笼罩着万鸡山上寂静的五显中学。

这所农村学校，只有六七排低矮的砖瓦房，三个简陋的篮球架，四五个砖砌的乒乓球台，随意散落在荒坡上。

30多年前，同班的李大群考上了大学！ 我也要真干了,我也要考上大学。深秋的夜晚，应届毕业班的教室里灯火明亮，人人都在刻苦学习，人人都在奋力拼搏。每分每秒，都无比珍贵。走出大山，走出穷乡僻壤，闯荡外面世界，这是每个人心里最大的渴望。

教室安静得听不到半点声音。这哪是在看书学习？这是在拼命战斗。 那个夜里，我又被这玩命的拼搏所感染，独自一人来到五显河边，任凭想象的野马纵横驰骋。

清澈的五显河，淙淙流淌着。这来自大别山深处的黄沙河，流过了一个又一个山谷，带着亿万年蕴藏的生命力，流过万鸡山脚下，流入长江、大海。曾经非常怕走夜路的我，那夜全然不顾，在寂静的鹅卵石滩上疾步沉思。此刻，陪伴我的，只有大别山秋夜的风声和汩汩流水声。

学校东边的狮子山，默默守望着乡间马路，守望着低矮、老旧的五显街道，守望着五显中学倔强、执拗的学生和他们纯真的梦想。

夜，深了。我心潮澎湃，思绪翻滚，一颗滚烫的心怎么也静不下来：也就是在这样的夜晚，列文胡克在柜台的煤油灯下认真攻读着；年轻的华罗庚在煤油灯下刻苦攻读着；许许多多勤奋的少年，也像我一样都在煤油灯下刻苦攻读着。

想起有一天夜里，我从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看起书。妈妈被我惊醒，过了一会儿，她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荷包蛋。家里经济拮据，妈妈把家里的鸡蛋都卖掉了。妈妈有病，身体不好，可从来没舍得吃过荷包蛋。

“吃吧，儿子。”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我朝她笑着，毫不犹豫吃了下去。我看到妈妈转过身去抹泪。

“妈妈，你去睡吧，我一个人行。”

“不要紧的，新房子空荡荡的。你胆子小，怕黑，一个人不好。”

“不怕，妈妈，我真的不怕。”

“儿子，看着你瘦下去了。这大学就这么难考吗？想端个铁饭碗真不容易啊，我儿学得太辛苦了。早点睡吧，别搞那么晚，你看你瘦得皮包骨头了。”

一辆早班客车隆隆驶过万鸡山下的马路，汽车喇叭的一声长鸣，把我从回忆中拉回来。黎明将至，太阳冉冉升起，有人起床了，小树林里传来贾世如和王守道低沉的读书声，我也跟着朗读起来。这读书声虽然很轻，但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在这老旧荒凉的校园，却显得那样地坚定有力。（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