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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每个人的味蕾都藏一部时光机器
来源: 安徽新闻网-安徽商报 2019-12-05 11:25:07 责编: 徐文娟

“不是这里!”我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但看看路牌,地名没错。眼前是水泥色的世界,一个巨大的水泥贮运场。我从一小堵红色的残墙推断,那位置可能是我家曾住过的老房子。周围的碧绿田野、清澈小河以及安静冷清的火车客运小站,消失了。那个外表清秀,淳朴善良与丛林法则集于一体的小世界,也一同消失。

西闪经常听我讲述童年居住的地方,听得久了,他便说,我陪你回去一趟吧。幼时,我跟父母搬过好几个地方,其中有一个地方呆的时间最长,我童年大部分时光是在那里度过的。在我的记忆中,那里山清水秀,我对自然的认识和热爱,我最基本的审美偏好,都源自那里。我早已在内心,把那儿设定为我的故乡。

十岁那年离开,就再没回去过。

要不是西闪,我根本没有勇气回去看看。我担心那里不是我童年印象中的模样,但是,也完全没料到是眼前所见的景象。我们本来预计在那里住上一晚,甚至更久。结果,我们看了这个水泥世界,没有停留,很快就上了大巴。车驶出几里路,经过一棵老黄桷树,我总算认出来了,只有这棵黄桷树,还是当年的模样。小时候,父母带我去镇上,会经过这棵横跨公路的巨型黄桷树,每次都是在这里歇脚喝水。

那一次的经历,让我思考,在这个急速变化的世界,如何保持一种稳定延续的感觉,如何去回忆和重新认识,离去的那些岁月。跟很多人比,我已经算相对幸运。故乡还存在于地图上,地名也还延用。我更长时间居住的这座城市,成都,我看着它一点点变化,从修一环路,到修二环路,一直到现在,农田完全消失,面积和人口都翻了接近十倍,成为一个非常庞大的现代都市。

我在这座城市漫步的时候,时常会感到我脚下的土地,层层叠叠,埋藏的时光。

有时我会跟西闪说:“这里是我第一份工作的那幢楼,现在外面新翻修了,但还是那幢旧楼呢!”“以前这江边都是棚户区,棚户区的人经常会捡些破沙发、旧椅子,放在露天,自己会坐在那里,绕近道从棚户区骑车穿过的人,有时候也会在那里坐坐……”

我写小说的时候,我会把人物安置在某个现实中的点,这个点,有自己的时间和地理的座标,比如2010年的郭家桥,1999年的书院街,这样一想,我就能借很多真实世界的力量,让人物站立起来。

对于写作者,《追忆似水年华》里的“玛德琳蛋糕”就是普鲁斯特的时光机。

对于阅读者,对文学作品的感受,也会触发对某样食物的渴念。比如,我还深深地记得,多年前阅读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被那个悲惨故事打动的时候,忽然在深夜里,有了像主人公那样去吃一份“炒猪肝”的冲动。

食物的故事以及对食物的想象,能让作者与读者,有另一个维度的沟通,既是心灵的,也联结生理。这种沟通,能筑成一条神奇的时光隧道。

在这本书里,我从20世纪70年代开始至今,给每十年划一个段落,我讲这些年代我所经历的故事,以最细节的方式来讲,以食物作为触媒,相信这样,能够给读者带来一个更易感知的当代小史——读者亲身经历过的时代与社会,即使没经历过,也可轻松理解和代入。

直白地说,我想讲这几十年,我所见的事物,我所经历的时代,我想好好地讲讲故事,想记录下,这个世界发生的变化。但要让读者容易进入,我得给这些也许是苦涩的、琐碎的,也许过于坚硬的内核包上一层可口糖衣。

这是一场实验。

朋友圈、短视频、直播等等,还包括不可言说的一些事物,不停地兴起、更替,让当代文学、艺术、影像都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冲击,传播方式、呈现形式与受众的注意力,都可能完全不同。

我要把故事讲得更好看,可感,全方位地调动读者,因为我要跟这许多事物争夺他们。

希望这本书,能成为一部“时光机器”,用味觉的钥匙打开,带领读者,漫游已经逝去的半个世纪。有了这样的漫游,才能更好地理解中国,理解时光,理解未来。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故事里,部分涉及的人,采用了化名。所有涉及的朋友和熟人,我都非常感谢,你们和我的共同经历,以及你们带给我的故事。(西门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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