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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策划·立秋寻凉
心境是人生的空调
来源: 安徽商报·橙周刊 2020-08-10 16:11:21 责编: 徐文娟

童年,我认为的伏天和蝉有关系。

院外树林里,七鸣八叫,强悍有力,震耳欲聋。在没空调的年代,铺一张凉席,切两块在井里镇了半天的西瓜,摇蒲扇看连环画。地上太硬,侧着、躺着、趴着都不舒服,翻来覆去,终于四仰八叉地睡去,苍蝇也叫不醒。

每到这个时候,我会特别想念凉凉的秋天,从树叶的颜色与脉络中,努力寻找秋天的讯息。这大概就是我“知春秋”之始。

去游泳也是绝佳的寻凉方式。

窑场挖土留下的池塘,池深水凉,偶尔有些水草和叫做“窜条子”的白鱼在微波中影影绰绰。我水性不好,只敢走到离岸不远的地方,在齐胸的水域,扎一个“猛子”,虽然没有鱼的自由,至少可以凉爽地消磨一个下午。

约莫7、8岁那年夏天,我沿着水塘浅处走,一不留神滑进了深水区。离我最近的大孩子们还都有几十米远,至今我还记得,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浑浊的池水无孔不入,涌进我的嘴巴与鼻腔,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只有头顶有微弱的光。不知道挣扎了多长时间,一只脚终于踏上了浅岸。我像一只惊慌出水的夜猫,胡乱跪在草地上,尽力呕吐土腥的脏水。整个世界都是冰凉的。终于压住筛糠似的情绪,望见夕阳,哇的哭出来,仿佛再一次从母体中出生。不同的是,我比婴儿可以清楚地意识到,人生又开始了。

每年都会看到乡村留守儿童溺水的新闻,我总能想到那个下午,在水中,那微弱的光,次次心悸。因此,虽然游泳是绝佳的避暑方式,但这种野泳还是让它存在于艺术化的记忆中好了。愿意天下的孩子安全、健康。

其实,乡村的暑气并不可怕,热得自然。但夏天的城市,简直是一座令人暴躁的热岛。

空调制冷,然后制造更多的热,于是可怜的人类终于被空调驯化,温驯地躺在它的怀抱里续命。家里刚装空调时,我不记得电费是不是很贵,总之大人说家里的空调浪费电,最好去蹭“公家”的。

我所在的小城,新华书店是空调最足的地方。和同样遭遇“浪费电”的同学一起,每天中午定时去书店消暑。我最爱儒勒·凡尔纳的小说,一屁股坐在书架前,和“路路通”一起环游地球,与十五岁的船长漫游非洲,还有格兰特船长、尼摩船长和他的鹦鹉螺号……那时我还没有见过大海,看着木版插画,仿佛闻到印度洋的清凉。我想做一名湿漉漉的水手,当然这种梦与天文学家、探险者、足球运动员一样,到底也没有实现。

大学毕业后,我才第一次见到大海。但真正面对它时却没有亵玩的欲望,蹚蹚水、听听声,遥望水天一色,就这样。东海、南海、渤海,我最喜欢维港的星火,有些湿润的海风,暑意更浓,却不燥热。大概被城市驯化了许多年,再也没有离开的勇气。几乎每个夏天,我都十分驯服地在有空调的书房、黑乎乎的博物馆、书店或咖啡店里躲清闲,耐心等待第一缕秋日金风。

直到前几年的夏天,在老同学的召唤下,我和几位狐朋狗友临时起意,伏天里买机票去了内蒙。已经在呼市安家的同学说,这里是避暑的天堂,空调卖不出去。我们驾车穿越大青山,换上马在草原溜达,逛着逛着,马儿就飞驰起来。一个山坡接着一个山坡,这种跨上马就跑的无师自通,让我竟有种回家的感觉。从此以后,我注意到自己深凹的眼眶,爱听游牧音乐的习惯,坚信千年前的先辈应当是位慷慨的胡人,难怪受不了没完没了的梅雨季。傍晚,西方的落日像是烧红的大脸盆,大风起,远处传来《鸿雁》伤感的歌声,穿着卫衣也觉得凌乱凄凉。我给母亲打了电话,建议她和父亲也来草原避避暑,关键是省电。

父亲常常教育我,“心静自然凉”,我那时估摸着,也有省电的意思。但现在想想,比“夏练三伏”还更有些道理。尤其到了中年,有清代皇帝们出关避暑的条件自然妙哉,若是生活狼藉,心境就是人生的空调。抽点时间走一走“静”界,即使暑气逼人,也不至于乱了方寸。

这话未免“老气儿”,无奈不得不如此宽慰自己:与其避暑,不如定神盼秋。(相山酒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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