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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的颜色
来源: 安徽新闻网-安徽日报 2020-12-10 10:15:19 责编:

一路追赶秋天的脚步。霜降日,在大别山腹地,在山高林密的鹞落坪,我和最浓艳的秋色,撞了个满怀。

四周的山,像抬着轿子,轿心里安放着山坳中的台地,一溪两岸,几畦菜地,十几块糕点似的人家,这是精致而又安详的鹞落坪。

首先入眼的,是涧边一株高大的乌桕,像一面招展的红旗。这面“红旗”由片片红叶组成,由于近水,更是得了清风的梳洗和流霜的浸润,才那般鲜艳、润泽。再看,远远近近的,一两株、三五株,在屋场,在田畈,在冲心,还是烛照似的乌桕。我相信,这是人们有意无意的保留,不为果实,也不求材,就为了看风景。

鸡爪槭和红枫都是刻意栽种的。它们树龄相仿,粗细相当,成片成林的,在路边,在河边,在健身广场的四周,此刻也是红透了半边天,像是九天云霞,落地生根。

君迁子是土生土长的,山里人叫它“野柿子”。它不爱群聚,往往就一株,但就是这一株,让再大的山也藏不住一棵秋后的“野柿子”,像漫天书卷中的一枚红书签,像黑夜山腰上一处亮灯的茅屋。凑近看,它的叶像被油浸过,显现出清晰的叶脉和黑色的斑点;它的果,晶圆红润,像一盏盏挂霜的风灯。

这是一块红色的土地。土地革命时期,红二十八军在这里发展壮大。在“聂家老屋”这个当年红二十八军军部的红泥墙上,至今还保留着当年的标语:“红军是穷人的救星。”遥想当年,大山里“闹红”,祠堂门前,火把映红了夜空,赤卫队员们“打倒土豪和劣绅”,娃娃们唱“八月桂花遍地开”,农友们“分田分地真忙”……

晚饭后,我和民宿老板攀谈。他是快七十岁的人了,跟我说了很多过去的穷。我说你现在的日子红火啊,这一大片房子,一大家子在一起,做着大生意。他说,现在的日子都好过,坪里的人家都脱了贫,家家起了新房子,开农家乐,吃喝不愁,从古到如今,哪朝哪代也没有这样的光景!我说是。放眼这鹞落坪,山是山、水是水,冬是冬、夏是夏,鸡不叫、狗不咬,开着门睡觉,富足而宁静,真是个金窝子。

大别山也是绿色的。

去年春天,我到燕子河串亲戚。燕子河也在大山深处。从黑石渡进山,车子一路兜兜转转,正是油菜花开的时节,山光物态,气候宜人。遇到冲荡的溪流,我停下来;遇到鹰在山尖上盘旋,我停下来;遇到竹林人家起炊烟,我停下来;遇到松树背后一簇躲躲闪闪的红杜鹃,我停下来……这哪里是串亲戚,明明说自驾游更合适。

清明前后,山山新绿,翠色连天。新笋褪去了笋壳,开枝散叶,成了青青翠竹;苍松剪去了衰鬓,新焗了油绿,容光焕发。一些发芽较迟的,如黄檀,嫩绿中还带着鹅黄。茶园更是清新,下面是墨绿,上面铺一层毛茸茸的油红。初叶如花,在大别山浩瀚的绿海中,连久负盛名的映山红,也不那么显眼夺睛了。

到了亲戚家,已经是午后两点。菜已经上桌,赶紧洗手吃饭。十几年前我曾来过,亲戚当时用野猪肉招待我,回去后我很是炫耀了一番口福,逗得大家都说要去吃野猪肉。我问“野猪肉呢”?亲戚说“没有野猪肉”。我说“上次来有的”,亲戚说“上次来还有娃娃鱼呢”!亲戚是个木匠,砍了大半辈子树,如今在景区当保洁。他说,那些年,一有空就上山踅摸,打野猪、熏獾子,现在野猪到家门口也不打了。

是的,记得当年来的时候,正是双休日,路边尽是穿校服的孩子在兜售东西,有野生的兰花,有用罐头瓶装着的娃娃鱼幼崽,还有小蔑笼里颜色很好看的鸟,这次来就没看到。

大别山变了,绿色已经沁入人心。

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想看看鹞落坪的秋晨。山中的宁静超出了我的想像,我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山中的干净也让我吃惊,道路、河床、林子、菜地处处干净,房前屋后收拾得井井有条,劈柴也码得整整齐齐。远处,雾霭松壑,山峰斜簪,路上云端,红霞满天……

宁静和干净是没有颜色的,但又分明是有色的,这是生活的原色。

离开大山时,除了带走满手机有关大山的照片,我还买了一包山里的茶叶。我喜欢看那灰褐色的茶叶在沸水中,一点点地舒展,一点点地充盈,一点点地葱茏。(孙远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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